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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inese Final Exam

June 29, 2020   

局促的咨询室里,有升学指导老师、母亲和他,还有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的三杯水。

“老师好,我叫李昊锦,在西安高新第一中学国际班就读,我喜欢计算机,我是……”,他像是背顺口溜一样,一个绊子都没有,非常流利地在母亲和老师面前做了自我介绍。与其说是他在说话,不如说他的嘴巴在发声。这一番话他不知讲了多少遍,在多少个局促的教室里,对着多少初次见面的老师,当然还有每次都陪着的他的母亲,不,他陪着的母亲。他明白自己不能惹母亲生气,每一次都极不情愿地答应与母亲去各种中介办公室交流谈话,而母亲每次都会说这是最后一次,以后他都不用去了。像极了小时候父母哄孩子喝苦涩的中药,但最终都是为了孩子好。

依旧,陈述完之后,此刻他早已习惯了,像是木头人,呆滞地坐在老师和母亲的旁边。“请问您孩子的标化成绩是多少?”,显然老师也看出了端倪,主动忽略我直接开启了和母亲的双边对话。“托福九十四分,听力二十五分,其他三科都是二十三;SAT还没有考过,最近模考是一千四百四”,他没有想到母亲如此迅速准确地报出了自己的分数,而他正准备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托福各科小分,毕竟,这已经是六个月前的分数了。“好的,我明白了,您看是这样……”,老师便回答母亲,边拿笔记录,时不时地抬起头向着母亲的方向。而他,似乎也听惯了这连串的官话,快要睡着了。尽管,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注意他,他仍是不知眼神应该望向哪里,或者他打探遍了房间里的所有物品,平静没有任何波动的三杯水,老师的数百条挤满手机屏幕的通知信息……他只好看向母亲,她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老师,眼光里坚定沉稳,生怕漏过了什么。

凌晨一点五十分,母亲准时走进了他的书房,甚至还画了淡妆。

像往常一样,他仍乐此不疲地鼓弄着自己的电脑程序。母亲从餐厅搬来了一把椅子,悄悄地放下椅子,坐在了他的身旁,却仍是打断了他的思绪。他把耳机从耳朵里取出来,紧紧地攥在手里,不用说,他想质问母亲为何这么晚打扰他,但他明白自己不能惹母亲生气。“待会儿我给你约了一个斯坦福的毕业生,人家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,你跟他聊一聊”,他才想起母亲几天前早已告知了自己。他看着母亲央求的样子,有些惭愧,把另一侧的耳机也慢慢取下来,连着手里的这个一起放进了充电盒里。看着母亲央求的眼神,他叹了口气,从电脑里调出了一份自己整理的问题,每个题目后面还附着一些备注,都是之前和哈佛大学、宾大、耶鲁、莱斯、伯克利学长的回答和建议。他打了几个回车,标上了今天的日期。

母亲这下松了一口气,她没有预料到这次和儿子沟通这么顺利。她拿出手机,打开微信,把眼镜提到发际,食指不停地划从下自上划动着屏幕,目光一行一行地找寻。一分钟了,而窗口还能继续滑动下去,每一个联系人的头像和名称一闪而过,但共同的,总会有“北京中介”,“上海留学”,“咨询”等等字样。找到了,母亲点击头像,进入聊天界面。绿色的长条状的语音消息铺满了整个屏幕,殊不知这只是众多联系人中的一个。母亲打字很慢,熟练地按下说话键,手机靠向嘴巴,“老师您好,请问您现在有空吗,我孩子想和您聊一聊”。母亲总是要重复听一遍自己发出去的语音,确保清楚表达了自己的意思,对他而说,母亲总开着最大音量,这很恼人。视频通话接通了,母亲的手机永远是最高亮度,对方屋里的阳光着实令他感到刺眼。“哈喽,很高兴认识你,你先用英文做一个自我介绍吧”,对方是一个开朗的姐姐,和他一样,微笑着。当然,对他来说就是调取之前和其他中介外教的同样是数不清的对话,接着用嘴巴发声,无需思考。他在取景框里,母亲在取景框外。母亲看着他,目光里满是骄傲。他在余光里看见了母亲清亮的双眸,却不知,是他的泪光还是母亲的泪光,模糊了彼此的目光。

我想,是彼此共同的泪光吧。